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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冬的夜晚,天上挂着的月亮清冷无比,北风呼啸,天气十分寒冷,整个村庄在这样一个夜晚全部陷入冬眠状态。可在夜半时分,村庄的南边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。村里的人虽然觉得那狗叫得有点异常,但谁也没有起来看一看,或打听打听。狗叫过后,南边的一座红砖瓦房里拉亮了灯,很快地,又熄灭了。黑暗里,有一男一女压抑着声调在对话。
“后山的山洞。里面冷冰冰地,差点冻死我。”男的声调在上牙与下牙磕碰的缝隙里飘出来,抖抖嗦嗦,像只冻僵了的寒号鸟的呜咽。
“那人没死,明天你自首去吧。”女的声音像在试探,飘忽无力。
“你这婆娘,胡说些什么?想挨揍是不是?快去找点吃的来。”男的声音野蛮起来。
沉默一会儿。女的起身,摸黑到厨房,不敢开灯,借着从窗户外投射的冬夜那寒森森的月光扭开煤气炉,手忙脚乱地热些剩菜,烫了半壶酒,又摸黑回到房里。
天亮了。阿莲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。昨夜落霜了,屋顶上,地下,潭边,像披着一张张白布。几棵叫不出名的干草,稀稀疏疏,搭不上依靠,白盐般的霜压得它们直不起腰。风迎面吹来,冰冷地从鼻尖擦过,刺疼刺疼地,像刀割。
对面小卖店门前的空旷地,一头大肥猪仰首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了,屠夫阿二在大肥猪的旁边忙得团团转。一口大锅里烧着烫猪毛的水,沸气腾腾。旁边有好几个人围住大锅,一边大声地谈论一边等候着,只要阿二举刀破了那滚圆的猪肚,他们会选择便宜的猪下水内脏,买一些回家去,在大寒天守着老婆孩子其乐融融地吃杂碎辣火锅。阿莲望了望对面,想起盆里的猪油快刮见底了,便转身进房里取了钱,向小卖店走去。
“那个小玉,犯的可是盗窃罪,被判三年。”
“是啊,如果苗苗的妈妈还继续执迷不悟,不同意不动员苗苗去自首的话,那她可就犯窝藏罪包庇罪了。”
他们几个人谈论着昨晚播放的电视剧的剧情,没有人注意到阿莲已站在圈外。他们的谈话,阿莲句句听进去了,句句如锥针刺痛了她的心尖尖。她的脸色变得惨白,头发被风吹得稀乱,下巴颏微微发抖,泪珠在眼里乱转,她突然害怕自己会哭出声来,只好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。
路上,她慢吞吞地走着,想着那些伤心事,憋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像滂沱大雨般落了下来。
本来,她嫁给阿彪的前几年,日子过得还不错。尽管阿彪的脾气有些坏,但夫妻俩相安无事。
可是,阿彪迷上了地下“六合彩”。他整天都在思量着:买中十元就是四百,一百就是四千,一千就是四万……不多久,瓦房换成楼房,摩托车换成桑达娜,值!
阿彪不再做农活了。四下里觅来码书、码报一堆,潜心研究。每到开码日,他开心得像大年初一等候大人发红包的小孩。晚饭时分,他就一个个电话报码,然后诚惶诚恐的等待开码。谁知特码难捉,每次看啥像啥,却买啥啥不中。一来二去,阿彪把家里的积蓄赌光不算,还欠了一屁股的债。遇上太多的不顺心,阿彪的脾气坏透了,经常在外惹事打架,回家来找渣对阿莲拳打脚踢。
前几天,债主上门催债跟阿彪发生了激烈的争吵。阿彪失去控制砍债主几刀后,逃之夭夭。接连几天,村里一直有警察来作调查。阿莲的心时时悬在喉咙里,闷得慌。昨晚,失踪几天的阿彪经受不起山洞里的寒气,半夜潜回了家中。
阿莲进了家门。阿彪刚起床。她不响,他也不响,然而他们各人的心思大家看得雪亮。
“打算怎么办?”她揩着眼泪。
“不想怎么办。”
“不怎样!难道就这样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?躲得过初一,躲不过十五啊。”她哭出声了。
“哭!哭!哭丧啊?”他不耐烦地将拳头托托地敲着床板。
“那我怎么办?孩子怎么办?”她激动得想喊,但担心旁人听到,只好压抑着,声音在喉舌下面咕噜咕噜地闷响。
他垂下眼,背过身去,表示不愿意多搭话。
她急了,走上去,把他的肩膀竭尽全力扳过来,对他说:“你不能这样,你要考虑我和孩子。求求你,自首去吧。不管被判多少年,我都在家等你。”
他的不耐烦增进了,扬手拽了她一耳光,血从她的鼻孔里流了出来。
她不再吱声了。转过身,抬起双臂蒙住了脸,压抑地呜呜哭了起来。窗外的风越刮越大,呜咽着,盖过了阿莲伤心的闷闷的哭声。
黄昏时分,村长带着两位警察来了,问了一些不懂问了多少遍的问题,接下来又重申一些投案自首,争取宽大处理的政策。前几次,村长都没多说些什么,这一次,阿莲觉得他说了很多:“法网恢恢,插翅难逃。与其在外颠簸流离过着流狼狗的生活,不如投案自首接受教育,重新做人,路还长着呐,……”末了,村长又加了一句:“阿莲啊,窝藏包庇也是犯法的,也要坐牢的。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啊。”阿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呼吸粗重,眼睛直瞪瞪地望着村长的脸。她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阿彪回来过,而且知道他就躲在里屋。昨晚那狗叫声……狗叫声……该死的狗。
村长一行离开后,阿莲才发觉身上的内衣给汗水弄湿透了。大寒的天气。
儿子?阿莲想起了儿子。今年夏天,村里有十多个小孩参加升学考试,唯独自己的儿子考上城里的重点中学。昨天打电话回来汇报了一些学校里的情况,还特别嘱咐:“爸爸不要喝太多酒,妈妈要多加点衣服。”如此懂事、知情知理的儿子。怎么办?怎么办?法网恢恢,,插翅难逃!村长的话再次钻进她的脑海里,嗡嗡作响,又像无数条小虫在拼命啃嚼着她的脑浆,疼痛无比;抢劫罪盗窃罪故意伤害罪窝藏罪包庇罪……一连串罪状的名称排山倒海地向阿莲压过来,她喘不过气来了……她发疯了似的,冲进里屋,双手紧紧地揪扯阿彪的衣领,把阿彪的脸拉近自己的跟前,眼睛瞪得像铜铃,有点狰狞地盯住他。她压低声音问:“死阿彪,你想过孩子吗?我们的孩子怎么办……”
这个女人,这个女人要疯了吗?从娶她进门到现在,十几年了,她都是低眉顺眼、唯唯诺诺地像个犯错的小奴婢,从不敢大声说过话,更别说敢对阿彪有任何不屈从的举动。可现在,阿彪很迅速地闻到空气中那股反抗的危机,一丝恐惧掠过他的心头。但很快地,男人雄性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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